The Merit of Digital Hoarding
前段时间我意识到自己是个囤积癖——读完《断舍离》这本书(是的,比大家晚了八年),我清理出了占家里一半衣橱几乎不穿的衣服,十几件放在耳环架子上任其生锈从不戴出门的耳钉,扔掉了大部分毫无用处的文件——我甚至还备着一个镶边的绿色封皮文件夹,专门用来装电影票、展览券、明信片、火车票、景区门票……到最后也没舍得扔。
但我很高兴,因为我终于走上了简单生活的道路,未来一片宽敞和光明——在我意识到还有「数码囤积癖」这件事之前。
数码囤积,Digital hoarding,维基百科告诉我,它是过度囤积且不愿删除没有价值的数码信息的行为。过度?我的存储空间还没满呢。
然而昨晚,我打开用了两年的iPhone 7准备备份,却发现内容足有90多G,而我容量256G的Macbook Pro只剩下20G空间,“备份失败”。弹框提示跳出来的瞬间,我感到窒息,那种日本综艺节目主持人走进囤积癖家中,在如山的垃圾堆之间腾转挪移,迈出左脚不知道右脚该放哪里的窒息。
我们都知道,如果不整理,物质的熵是会不断增加的。比如电脑用久了,桌面就会变成这样:
但对我来说数码囤积这件事跟文件夹的整齐程度毫无关系。尽管我把电脑文件分门别类清清楚楚,但大量的录音和视频我从来不删除——工作关系,万一以后还有用呢?当然,一次也没有用到过。
我更好奇的是,单就生活而言,我囤下的都是什么?打开手机,存储空间显示占用最大的是“照片”——12505张相片,606个视频,总共有50多G,几乎赶上手机总内容的一半。
光“屏幕快照”,就有785张。
我只能从这个似乎还能穷尽的百位数字开始整理。先是过时的活动信息,删起来毫不犹豫:两年前的上海双年展,删了;厄瓜多尔观鸟人的讲座?我甚至都没有去;还有什么孟京辉的戏,韦斯安德森的电影,留在豆瓣评分里就够了。
第二类是沙雕新闻。出于职业习惯,我有随时截图分享到微信群里的自觉。比如曾经毁坏摩拜单车的老李同志成了一名光荣的摩拜车管啦(“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”,新闻写道),日本大阪奸商供应“绝对夹不到”的夹娃娃机两年获利40多万啦(也不知道是日元还是港币),人民日报的鼓掌小游戏啦(我才超过了18%的网友也没啥好留念的),美国总统特朗普发推祝大家复活节快乐啦(发什么不重要)等等。我还发现自己酷爱收集各种新闻客户端的correction,简直是揪小辫子的专家。
第三类是各种玄幻心理测试,由于一些常识无法解释的理由我并没有删除它们。比如有一条测出我是权游的艾德史塔克大叔,在主线剧情还没展开的时候就game over了???还有一条告诉我:「你的先天命格为囚禁潜能之格,后天人格属于理智系中的学者,为内向直觉逻辑探索型。」???
最具戏剧效果的是一张我妈和我的对话截图。她发了一张我家中所有玩偶的图片,
“扔掉可以吗?”
我几乎是迅速地回复:“不可以!”
“哪个不要扔?”
“都不要扔”
真·完美囤积癖人格。
照片和截图里还有一个横亘的主题:猫(准确的说,小小)。主子的饮食坐卧行,都在我的836张照片里了。删?不可能的。
时间过去了5个小时。
我终于翻完了所有的屏幕快照,删除了一些不需要的部分,再看统计:533张——连一半都没有删到。我感到绝望。
我决定放弃。
怀着感恩的心,我把视频和照片都存到了我的硬盘和网盘上。我感恩它们贴心保留了我的所有小成就:微信步数朋友圈第一、儿童节领到了微信61块钱的红包、诈骗邮件说我获奖了等等;我感恩它们留下每一个值得记录的瞬间的细微差别——无数张难以取舍的相似旅行照片;我感恩它留下猫主子的在我生活里的每一个印记,包括我给她铲的第一次屎;我感恩它留下了那么多我吃过的饭和菜,感恩它们看上去比吃起来还要美味。
只是明年,记得提醒我别拍这么多照片了。
而我之所以百无聊赖写这篇文章……是因为我的网盘到现在还没有传完这些照片。